一个纯粹的文野小号

【森太】笔记

*宰→森或许

*私设如山

*ooc,ooc,ooc


  和总喜欢把一切记在随身手账上的现任搭档不同,太宰治从来不会好好准备一个笔记本,一旦有些什么事需要记录下来,他总是顺手扯过一张纸就在能找到的空白处写下去。那大概是他自读书起就养成的习惯,从前在森鸥外硬塞给他一本大部头的时候,他也是捏着笔就直接在书页上写写画画,从不顾及那是否是具有极高收藏意义的的珍惜版本。森鸥外也不管他,对于这种除了天生的随性以外、多少带有一点出于孩子气的报复意味的行为,他抱以了相当的宽容。

 

  于是在森鸥外的默许下,太宰治祸害了他的大半个书柜,以至于港黑的首领在偶尔翻出一本书消磨时间时,十有八九会看到原本的文字被掩埋在了杂乱的点、线条、圆圈,以及挤挤挨挨的批注之间,今天也并不例外。然而当森鸥外的目光扫过那些字迹的时候,他意外地从中发现了一点别的东西:一个歪歪扭扭的“林太郎”,被圈了起来,然后打了把重重的叉。

 

  这应该是太宰治刚跟着他时写下的。那时个子仅到他腰间的男孩眼睛里仍保存着一点闪烁的光,敢于当着他面往他的红茶里倒进堆起尖的方糖,然后附赠一个比糖块甜腻百倍的笑,偶尔还学着爱丽丝的口吻叫他名字,柔软童音碾着舌尖弹出来,除了模仿来的骄矜还带点儿狡狯。森鸥外没有纠正的意思,放任学生拥有除了小姑娘以外唯一直呼姓名的特权,有时还会在他这么叫的时候揉一揉那蓬松的黑发,让有一点卷的发尾半沾不沾地勾住指尖。

 

  森鸥外突然有了兴趣,站起来循着记忆将他逼着太宰治读过的书挑了一些出来。收获倒真是不少,小时候的太宰几乎把书当成了日记,时不时就能从边沿空白上找到一行随手录下的话语,多半是对他的抱怨。琐碎言语间那些被时间洗得淡薄的回忆似乎又重新清晰了一点,森鸥外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看下去,目光顿在一排数字上。

 

  没有什么别的附注了,只是个单纯的日期。森鸥外推算了一下,记起来那时太宰治将将满了十二岁,头一回真刀真枪出任务。首次出场要做的都简单,顶多算一盘开胃菜让小朋友尝尝血腥味道,毕竟是黑手党的人,哪怕是坐镇后方的指挥者,不用血来淬一道火也磨不成好刀。结果太宰治只差那么一点就折在了毫无难度的游戏里。

 

  当他的学生跌跌撞撞倒进医务室、狼狈地扶着桌子弯下腰干呕的时候,森鸥外也只是支着下巴冷眼旁观,就像半小时前他在监控里悠闲地看着本应万无一失的第一枪射偏时一样,直到太宰停住了喘息,森鸥外才笑眯眯招手叫他过来处理伤口。眼睑上一道血线擦着右眼角过去,所幸没伤到角膜,但也应该疼得厉害,然而森鸥外的手指隔着薄胶手套碰到太宰的一瞬他却突然不再颤抖了,等到包扎完之后还把扎进绷带里的头发拨了出来,遮住后脑那个十足恶趣味的漂亮蝴蝶结,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安安静静看着森鸥外。

 

  后来那右眼上的绷带一系就是六年。

 

  之后那两年先代愈加病重,脑子也越来越不清楚,港黑兵荒马乱人人自危,唯有深受信任的医生稳坐高台。森鸥外一边看着太宰治用隐语记下对他暗地里那些所作所为的猜测,一边啧啧为学生送上迟来的赞叹:当年黑手党上下都只当他是个尽职的好大夫,能看出他野心的不过一手之数,难得里面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太宰治。然后他就瞧见了一条风格陡转的记录。

 

  啊。森鸥外失笑。先代不幸“病逝”的那一夜太宰治全程冷眼旁观,却在森鸥外擦掉脸上血痕时走过来,无视那故作惊讶的眼神,抓住对方的领口踮起脚尖寸寸迫近,直到呼吸相闻——仅限于嘴唇触碰的浅尝辄止,但无可否认已经是两人之间最亲近的举动。

 

  “就当是给您升任首领的礼物吧。如果不满意您大可以拿走更多,毕竟法律和道德对您而言都不是问题。”他露出一个嘲讽般的微笑,在微薄月色中隐约可见,“或许十四岁的我已经无法引起您的兴趣了?”

 

  对于这种恶劣的讽刺森鸥外已经习以为常,他在面对太宰治的时候总是宽宏大量到有些过分:“太宰君多虑了。”他以指腹按上太宰侧脸,抹去贴近时经由垂落的发丝沾染上的血迹,只留下浅淡模糊的一笔红,“我对你的兴趣从来都无关于身体。”

 

  书页下缘的留白处写着一行“亲吻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但那也是他们之间的唯一一个吻。

 

  在森鸥外掌管港黑之后,太宰治的地位理所当然地随之水涨船高,在龙头战争之后更是提升到了准干部的阶层。这一点却似乎并没让太宰治有多高兴,零散笔迹大半是对繁重事务的不满,最后将报告交到森鸥外面前时更是毫不掩饰地表达出了对工作环境的怨气:“真是的啊,令人恶心的气味让我连死去的心情都没有了,穿着沾满污泥的衣服怎么能做到清爽的自杀呢——”

 

  “我会再送你一件外套的,太宰君。”森鸥外撑起下颔,轻松截断了太宰治的抱怨,指尖轻轻叩击着文件的封面,“简练、精准、条理分明,很优秀的报告……很优秀的人才,不是吗?”

 

  “安吾的确在情报员的位置上干得很好。”太宰治神色自若,像是完全没有接收到对方的暗示,“该恭喜您吗boss?”说到这里他耸了耸肩,“又多了一名得力的下属,无论是对您还是港黑来说都是件好事。”

 

  他们对视了数秒,然后森鸥外缓慢而从容地露出了一个微笑:“说的也是。但是我可没有把握留他太久。毕竟得到的东西总要失去的,而且越想抓住就丢掉得越快——太宰君,你觉得呢?”

 

  “是的。”太宰治说。

 

  森鸥外想起了前些日子碰面时问起那件被送出去的大衣,以及毫不意外的“当然早就烧掉了”的答案,几乎称得上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果然是留不住的,无论什么。他又随手翻阅了几本,沉吟半晌又像突然记起什么一样,找寻的方向径直转向书架最角落的地方,准确地抽出一本微微积起灰的书,书脊上烫金的单词已经在尘埃的覆盖下黯淡了色彩。

 

  《玩偶之家》,他送给太宰治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至于它为什么会在这里,那就是四年前的事了:那天他意外地在书房发现了太宰治,对方倚着书架坐在地上,膝上还摊开着来自他的赠礼。听到门轴响动的声音,他抬起头,眼睛被太好的阳光映得微微眯起,不知是否因为睡意带来的慵懒,连声调中惯有的轻浮都消减下来,语气显得柔和又恳切:“红叶姐又要抓我去干活,暂且先借您的地方躲一下啦。”

 

  随着年岁的增长,太宰治越来越喜欢在面对森鸥外的时候采取防御式的尖锐态度,或许是因为这难得的软化,那个下午他们聊了很久,话题多数有关于历史与艺术。不全是那么高雅,有时太宰也会故作粗鲁地谈起某位国王的风流史,他竭尽所有华美词汇、繁冗而下流地描述其中一名情妇的身材,末了用“只恨生不逢时找不到这样一位小姐来殉情”作为收稍。这时候森鸥外从来不打断他,而是任由他兴致勃勃地说下去,深长目光追随着挥舞的手臂,看着它拂动在光束中游移的尘埃。

 

  这场漫长的交谈一直从午后延续到了黄昏,最后的时刻森鸥外稍稍俯身,凝视着那双被夕阳余晖染上一点闪烁金色的眼睛:“你喜欢这份礼物吗?”

 

  “不是小洋裙我就感激不尽了。”太宰治终于挥散了仅余的一点意犹未尽,他呼出一口气,撇了撇嘴,指尖在封面上漂亮流利地写下一串花体的书名,“您真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然而您的玩偶是爱丽丝,可不是我。”

 

  “那么太宰君,”森鸥外看起来几乎要为这句话而笑出来了,“你要选择离开?”

 

  “娜拉的离开是因为从‘被爱’的错觉中清醒过来了,可是boss,您又什么时候给过我这种错觉呢?”太宰治兴味索然地打了个呵欠,却只是给出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然后顺手将书插进身边书柜的某个角落,“暂且先在您这寄存一下吧,过两天我再来拿。”

 

  他站起身捡起丢在脚边的大衣披在肩头,在森鸥外的目送中摆着手摇摇晃晃往外走,到了门口时他的脚步似乎顿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没有停下,更没有回头。

 

  然而太宰治终究也没有来拿回它。那天以后仅过了半个星期MIMIC就进入了日本,后头一切无需赘言。离开港黑是个可以称得上“叛逃”的举动,他当然不会临行前特地跑来森鸥外的地盘只为拿走一本书。

 

  最后的一两年太宰治已经不太写多余的东西了,所记的基本都是干净简单的笔记,然而在这本书的扉页上、赠言下面紧挨着“森鸥外”的落款的地方,却留下了一行字迹。那字迹急切潦草得不像话,笔划都有些跟上面的签名勾连在了一起,后来的龙飞凤舞半点影子都没有,反而几乎让人看到了多年以前那个会在书上用拙稚字体写下长篇怨言的孩子。然而这次只有短短几个字——

 

  津岛修治。

 

  森鸥外注视了很久那个名字,然后平静地把书合上,将之放回原来的地方。它一丝不差地慢慢嵌回那个空隙中,和过去的许许多多个日夜一般躺在那里,像是从没被抽出来过一样。

评论(10)

热度(1878)

  1. 共16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